五号锅炉房

 

 

为英格兰谱写的神话－《精灵宝钻》

 

“魔苟斯被维拉带到世界的边墙外，被推出了“黑夜之门”，落入永恒的虚空当中；在边墙上永远设了警戒，埃兰迪尔在天空的防御垒中来回巡曳。但是，该被咒诅的大能者梅尔寇，魔苟斯·包格力尔，“恐怖与憎恨的力量”，他在精灵与人类的心灵中所播下的谎言，是一颗尚未死亡又无法毁灭的种子；它不时地重新发芽，结出黑暗的果实，直到世界最后的日子。”

 

－《精灵宝钻》终章

 

 

 

 

    在J.R.R. 托尔金的著作《魔戒之王》被搬上大银幕后，这部在欧美早已家喻户晓的巨著再次在不同领域深深吸引了人们的注意。这部作品缘起于艾兰与厄温出版社的创办人之一斯坦利·厄温对初版于1937年的《霍比特人》续集的渴求。但其出版过程，却可以说得上一波三折。

 

    《霍比特人》和《魔戒之王》记述发生在中土大陆第三纪元末至第四纪元初的人情世故，而整部作品的大背景源自托尔金自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开始构思创作、在20年代逐渐系统化的神话体系。托尔金痛心于自己的祖国英格兰没有一部英语底源的传世神话，从而产生自己书写这样一部神话的动机。创作从托尔金于1914年夏游历诺丁汉郡写下的《暮星埃兰迪尔之旅》开始，八月的炮火亦未能打断创作的灵感－最初不连贯的诗歌片段在战后逐渐枝叶繁茂，他构思出一位英格兰水手的奇遇，通过水手造访的“仙境”和当地住民口传的故事，将自己的神话体系和英格兰的历史前后一致起来，将不列颠描写为上古时代诸神为了浮渡精灵前往西境所拖曳的巨大浮岛。这些故事后由作者三子克里斯多福·托尔金整理出版，是为《失落故事之书》。这些故事是《霍比特人》和《魔戒之王》的历史和人文背景，大都记述创世年代、上古时代、第一纪元和第二纪元的事件，在作者生前并未付梓。

 

柯林斯书局的《失落故事之书》第1、2册简装本，封面是“合围贡多林”和“夜之门”（未注明的画作皆为J. 豪创作）。

 

 

    这些背景故事并不连贯，根据创作时间，前后内容亦有互相出入。其主旨阐明了整个宇宙的一神观，和由这位造物主创造出来管理宇宙的大能者－也就是埃努神族，埃努虽被称为神，却没有改造和创造的权柄。在造物主的意志下，埃努们从一场宏伟的合奏中生成了阿尔达，也就是世界，这个世界像一个扁平的盘子，海洋将两块陆地分开，是为埃门洲和中土大陆。

 

    一部分埃努降到阿尔达去维护管理这个世界，而造物主则完全成为不在神，但它告诉埃努，自己创造的两个造物将陆续在阿尔达苏醒。肉身入世的埃努居住在中土的大湖之中，用两盏巨大的塔灯照耀世界，它们忙于装点世界，却未注意到堕落者早已捷足先登。埃努中的最强者梅尔寇极具个性，在创世前就妄想得到造物主的秘密，并于合奏中强加自己的意志，在被造物主否定后，它转而觊觎阿尔达和即将到来的神之造物。相当数量的埃努追随梅尔寇来到世界北方用钢铁和寒冰建造巨大的要塞。早期的稿件中记载了梅尔寇和埃努之间的数次大战，它推翻神灯，烧毁了第一个世界构图。

 

    神灯被毁后世界失去光，埃努迁往西方的埃门洲的瓦林诺，增设高山作为防御。埃努倾注全力生成了包含原初之光的双圣树，虽然光无法跨越高山到达中土，但埃努为中土点缀了星光。

 

    在中土大陆的星光下，造物主的第一批宠儿－不死的精灵苏醒。为了保护精灵，埃努向梅尔寇开战并将它囚禁在埃门洲的死境，还把一部分精灵带到瓦林诺。这些精灵中的诺多精灵是《精灵宝钻》中的重要角色，他们孔武有力，知识渊博，好学却又争强好胜。诺多精灵的太子费诺精通冶金锻造和珠宝工艺，尽管他为人傲慢不羁，但在工艺上无人能出其右。费诺在其盛年，倾全力将双圣树的光铸入三颗宝石中，是为精灵宝钻。

 

    在经历了漫长的囚禁后，梅尔寇获得自由，对于精灵成就的嫉妒和对原初之光的渴望激起了它的终极欲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梅尔寇多少和古地中海诺斯替派的伪神有些共通点－即以“与神合一”为终极目的，表现形式即为创造属于自己的造物或探寻神的本质。

 

    最终梅尔寇屠杀圣树，并攫取了精灵宝钻，虽然宝钻会让不纯洁的持有者痛苦万分，它还是将三颗宝钻镶在自己的王冠上。而费诺贪恋自己的作品，在圣树垂死之际拒绝将宝钻中的光交还给埃努（实际上当时宝钻已经被夺走），而丝毫不顾这光并非来自他。圣树死后，原初之光只存在于精灵宝钻之中。

 

梅尔寇和上古蛛灵昂哥立安杀戮双圣树。

 

费诺和七个儿子带领大批族人返回中土大陆，将梅尔寇（全能者）改称为魔苟斯（宇宙之敌），为了夺回宝钻向这位最可怕的埃努发起战争。《精灵宝钻》所遴选的故事，大都描述诺多精灵和魔苟斯的征战，这些战事将中土大陆的精灵、稍晚到来的人类都卷入其中，为了宝钻中的光，发生了无数黑暗的血亲相残、背叛和痛苦。故事在诺多精灵的分崩离析和世界的整体堕落告终，虽然埃努遵从命运，发兵缉拿魔苟斯并将它永远禁锢在世界之外的太虚环境，但诺多精灵在争夺战中欠下的血债诅咒了自己，终于夺回来的宝钻带给他们巨大的痛苦，正如当年它带给魔苟斯痛苦一样。在故事的结尾，三颗宝钻分别被置于地底、海中和天上，所有得到宝钻的人都付出了代价。

 

骤火之战中诺多精灵王挑战魔苟斯（精灵发色有误，应为黑色）。

 

    这些故事集也描述了其后到来的第二纪元，后来整理出版为《努美诺尔沦亡史》和《权能之戒》两个章节。前者讲述第一纪元和精灵并肩对抗魔苟斯的西方人类在战胜后得到长寿的祝福，但越来越贪恋尘世和富贵，最终妄想得到永生，因此败亡的故事。后者则记述魔戒的由来和《魔戒之王》的主要情节。这些故事主要记述人类的终极堕落（在人类来到世界时，他们可能就受到过魔苟斯的奴役）。这两个故事的主旨是不朽永生和对时光流逝的哀叹，索伦利用前一点玩弄了人类，利用后一点欺瞒了精灵。

 

    第一纪元结束后，中土大陆在堕落之光（太阳）的侵蚀下变得越来越不适合精灵居住，他们渴望居住在时光流逝缓慢甚至静止不动的世界，而中土的时间流逝不停，越来越适合人类来主宰。魔苟斯虽然被放逐，但它的副手索伦化身为珠宝大师，将上古的绝艺传授给冬青林地的精灵，后者根据这些学艺，铸造出魔戒，这些魔戒可以让时光停滞，造成不朽的幻觉。但索伦倾注全部力量，在末日火山铸成至尊魔戒，由于精灵锻造的次级魔戒运用了索伦的学识，因此会被至尊魔戒的力量所支配。然而，索伦没有想到精灵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锻造了三枚独立的魔戒，这三枚戒指并不受它的掌控。

 

    索伦为了得到精灵三戒，在中土再次发起大战，尽管目的没有达到，但它收回了数枚次级魔戒，它日后用其中9枚诱惑了人类中的强者，另有数枚用来诱惑矮人。索伦最终在中土功败垂成，被努美诺尔人的海军击溃。但努美诺尔大陆的最后一任君王被索伦诱惑，他和历代的昏君一样苦苦抱着尘世繁华，不肯效仿太祖在自己衰老昏聩前主动选择死亡。在索伦的鼓动下，努美诺尔王率领无敌舰队攻打瓦林诺以求永生。造物主再次拿回世界的统治权，将努美诺尔大陆沉入海底，并将瓦林诺移到另一位面，只有精灵的船才能到达。而世界则变成球形，不再有边界。

 

    索伦的肉身也在陆沉中毁灭，但它的灵体是不会死的，因此得以逃回中土东部的魔多荒地。

 

    而努美诺尔亲王伊兰迪尔和族人忠于埃努，没有参与远征，他们逃过了毁灭，在中土上岸，建立了努美诺尔人的国家：北方的雅诺和南方的刚铎。在第三纪元，南北王国兴盛繁华，但被索伦魔戒所诱惑的9名古代人类在这个纪元出现，不断袭扰努美诺尔国家。百余年后，索伦炼成肉身，再度崛起，南北王国决定联合精灵、矮人一起讨伐索伦，是为“最后的联盟”。联盟围攻魔多数年，终于逼迫索伦亲征，伊兰迪尔、太子以及诺多精灵王吉尔加拉德阵亡，努美诺尔王子埃希铎斩落至尊魔戒，索伦再次失去支持肉体的力量，灵体逃遁。

 

随着联盟获胜，第二纪元终结。埃希铎保留了至尊魔戒，虽然他意志坚强，尽力不受其控制，但却在次年遭到索伦残部袭击，埃希铎失去魔戒的庇护而被射杀，魔戒沉入河底无人知晓之处。

 

《霍比特人》和《魔戒之王》的故事在其后发生，因此托尔金在1949年完成《魔戒之王》后，坚持要求出版社将《精灵宝钻》的手稿和《魔戒之王》一起出版。然而战后英国经济千疮百孔，印刷成本高昂，出版社无法冒如此大的风险，况且《精灵宝钻》在当时仍未被完全整理好。托尔金和斯坦利爵士往来多封信件论及此时，其间颇多言语冲突，令托尔金感到自己的作品并不能被正确理解，转而拒绝了艾兰与厄温出版社，希望将稿件由柯林斯书局出版。

 

尽管柯林斯书局的米尔顿·沃德曼在起初对托尔金的两部作品予以好评，但由于种种变故－特别是由于托尔金没有正确地估计两部作品的长度差异，使出版事宜一度搁浅，而纸价一路飞涨。拖到1951年，托尔金给沃德曼写去一封长信，在信中阐述了自己神话体系的内涵和创作的主旨。尽管两书同时出版的愿望始终未能实现，柯林斯书局最后也没有接受稿件，但这封信笺却可以看作是托尔金对自己神话世界的一个诠释。当《精灵宝钻》在作者身后付梓时，负责整理遴选稿件的托尔金三子克里斯多弗将这封信的前3/4部分附在前言中。而尽管托尔金最终妥协，让厄温将《魔戒之王》分为三部出版，但《精灵宝钻》故事集却一直待嫁闺中。他后来亦无兴趣将其出版，而是不断地对故事集进行修改、润色，享受着创作的乐趣。在托尔金去世后的1977年，其三子克里斯多福·托尔金甄选故事集的部分内容出版，也就是我们现在手上捧着的这本《精灵宝钻》。

 

《精灵宝钻》的中文译本，推荐联经出版、邓嘉宛女士所译的正体字版本，这个本子用词考究、颇具古韵，实为佳译。但遗憾的是，正体字译本使用初版原本，未及收录英文第二版中的信笺。我桌上的这一本，是由友人Ulia从泰国寄赠，至今为案头四套必备书籍之一。

 

简体字版本存在诸多可商榷点，不予评论。

 

而在留学期间，我也顺理成章地接触到了《精灵宝钻》的日语译本。日译者田中明子女士是《魔戒之王》日译者濑田贞二先生的学生，濑田先生去世后，田中女士于1981年将《精灵宝钻》分上下册译出，是为『シルマリルの物語』（《精灵宝钻轶事录》）。这个本子目前已经绝版，我只保有从大学院图书馆复印的部分，其封面为精灵王族家徽。日译者国文功底深厚，原文中的高雅古韵皆用改良的日文古文言译出，文字秀美，一些地名甚至大胆地进行了本土化翻译－例如特指埃努居所瓦林诺的Blessed Realm译为“浄福国”、 Loudwater译为“鳴神川”等。而最近随着精灵语日译发音的一些改变，田中女士又在初版译本基础上、结合原文第二版内容，改订出『新版シルマリルの物語』，修改了一些音节和注解，将原文第二版序和第二版所附的信笺全部译出，并附一个新版译序。新版日译本为单册，封绘是埃努乌欧牟。

 

书名：精灵宝钻（The Silmarillion）
作者：J. R. R.托尔金

译者：邓嘉宛（中文版） 田中明子（日文版）
语种：英文 中文 日文
出版社：Harper Collins（英文版） 联经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中文版） 评论社（日文版）
初版：1977年

中文版：2002年
日文版：1981年 2003年
价格：1050日元（英文版） 390新台币（中文版） 3500日元（日文版）
入手地：名古屋站前三省堂书店（英文版） 曼谷纪伊国屋书店（中文版） 名古屋LOFT纪伊国屋书店（日文版）
入手价格：原价（英文版） 寄赠（中文版） 原价（日文版）
余书：有

 

正体中文版译序

 

作者：邓嘉宛

 

创新之书

 

1951年末，在《魔戒》与《精灵宝钻》已经完稿多时，而大西洋两岸仍迟迟不肯按托尔金的要求将两书同时出版：心焦的托尔金于是写了一封长达万言的信给美国出版商，阐明他创作这整个神话世界的缘起与故事始末：

 

我从早年就对自己所爱之乡土没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感到悲伤。希腊、罗马、凯尔特、德国、斯堪地那维亚、芬兰都有根植于自己语言的神话，唯独英文没有；亚瑟王的故事是英国的，不是英文的，因此无法取代我的失落感……。我要为英文写一则神话，一则遥远的传奇，以精灵的眼睛来看天地初开以降的一切事……。更重要的是，我要在这则神话中清楚明确地包含基督教的信仰。我相信所有的传奇与神话，如同所有的艺术，绝大部分是源自于「真相」（truth），却以隐约的方式反映出道德与宗教上的真理（或错误）。这些故事是全新的……

 

是的，这些故事是全新的。在接下来的五十年中，这些故事享誉全球，代代相传，阅读人口以亿计算，一扫当年无人愿意出版的窘困。这两巨册神话中的《魔戒》，因为有霍比特人，也因为完整易读，而得以在1954及1955年出版。但是耗尽托尔金毕生之力的《精灵宝钻》，一直拖到作者去世四年后的1977年才得问世，全球读者在看完《魔戒》后的惆怅与疑惑，那种好像不应该只有这样的感觉，终于得到纾解；然后，大家萌生了更多的问题，更多的想像，然后有了奇幻文学。

 

从这本融合了宇宙论、神话学以及悲剧的《精灵宝钻》，读者可以看见托尔金所架构的神话世界，其格局的恢弘精深，实在令人叹为观止。事实上，《精灵宝钻》在不得出版后，托尔金开始不断补述及改写，终其一生没有完成。托尔金的儿子克理斯多福在父亲去世后开始整理遗稿，他先按父亲遗愿编出了这本较完整的《精灵宝钻》，接著又陆续编出了《未完成的故事》以及十一本的《中土世界的历史》，有兴趣的读者不妨找来看看。

 

美好事物的堕落

 

    以精灵的观点所记述的史书《精灵宝钻》，笔调深沉，与《魔戒》霍比特人的轻松叙事十分不同。这本托尔金在一次世界大战时于战壕中构思，后来因战壕热躺在医院中写下片段，于1926年正式开笔并在1937年之前就已完稿的远古神话，说的是一则悲伤的堕落故事；美好的事物堕落衰亡，不论是造物者还是旁观者，内心的遗憾与难过都是难以言喻的。

 

    首先是集一切优点于一身的精灵。不死不灭又大有力量的种族（包括神灵），在仙境乐园中之所以会走向堕落，很大一个诱因在于占有。贪恋他人之物固然危险，一心想要独占属于自己的事物，也会导致可怕的后果。精灵中最优秀的诺多族王子费诺制造了奇特的精灵宝钻，索伦的师傅魔苟斯在贪妒之中夺宝杀人，于是费诺发下可怕的誓言，鼓动全族百姓背叛诸神，离开乐园，回到中土向魔苟斯发动一次又一次的战争，终于导致整个诺多族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然后是大有力量的人类。人类如果能活五百岁，没有疾病的侵害，又很慢才衰老，这样不是很好吗？故事中那群虽会死亡，但是集智力、能力、财力与势力于一身的努曼诺尔人，走向堕落的最主要诱因，来自于禁令。愈是有力量的人，愈不能忍受禁令。在第一纪元的正邪大战中，那些帮助精灵抵挡邪恶魔苟斯的人类，最后得到诸神赏给他们智慧、能力与长寿；但是与此同时，诸神也设下他们不得涉足不死乐园的禁令。于是，这群人类在走到文明最颠峰之际，因为舍不得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而拒绝迈向死亡，因为怕死而盲目，被骗破坏了禁令；获罪于天，无所祷也，灭亡降临。

 

    死亡不好吗？托尔金说死亡是一项礼物，是神给人脱离时间之下日益衰颓之世界的礼物。不死的精灵必须永远跟世界绑在一起，不论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他们都与它共存亡。面对令人疲惫与厌倦的事物，既不能改变又不能脱离，永远不能脱离，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吗？

 

奇特的胜利方式

 

    精灵失败，人类失败，愈觉得自己力量强大傲视群伦的人就败得愈惨。于是，托尔金在《魔戒》中写了一支全新的，这世界过去从来没有过的子民：霍比特人。托尔金笔下这群最具吸引力的霍比特人，不但会死，而且力小智微，成天除了忙着吃喝快乐，几乎没有别的大事；反正天塌下来有比他们高大两倍以上的种族顶着。   

 

不料，这群看来甚是无用的弱小之辈，在面对引诱与邪恶的压迫下，竟是唯一能够反败为胜的种族。有趣的是，他们的致胜之道与我们今日的概念相差甚远。霍比特人无兵无马，无财无势，出了家门甚至会迷路；他们之所以能打赢正邪对抗的大战，除了勇敢，靠的纯粹是善良、忠诚、牺牲、喜乐的心、坚定的爱以及永远怀抱希望。

 

    住在这个喧嚣急躁昏乱的小岛上，拼命竞争功课与工作的我们，面对这群霍比特人，面对他们的致胜之道，他们身上的平凡美德，我们究竟是羡慕效法，还是觉得前面两个种族的力量比较有用？或许最好是有财（才）有势又善良喜乐。嗯，这也不是没有啦，托尔金故事中那些西方乐园里的诸神好像就是这样。

 

阅读托尔金

 

    阅读托尔金的乐趣可以有三层。第一层是纯粹享受阅读乐趣，看一个好故事，读完就完了。第二层是探究作者架构创作故事的源头；托尔金以旧约圣经为蓝本写了《精灵宝钻》，以新约圣经为蓝本写了《魔戒》；喜欢托尔金的人不妨找本圣经读读当中的故事，可能会有意想下到的收获。如果还有余力，可以阅读启发托尔金甚深的英文古诗《贝奥武甫》，只是不知有无好的中文译本。

 

    第三层难度就高了，那是得下点功夫去认识精灵语，甚至构成精灵语的欧洲与近东地区的古文。我曾拿了几个人名地名去问了一下我的旧约神学教授Dr·W·H·Bicksler，他也是近东古文学家，他问我：“你在翻译北欧神话吗？这些名字看起来很像；喔，不，Iluvata这个字是亚述文，Ild是亚述文中的‘神’，vatar是亚述文中的‘父亲’。真有意思，你在翻译什么啊？”

 

    你说呢？要我不对托尔金佩服得五体投地，很难。

 

故事中的语言

 

    托尔金是语言学家，精通古欧洲语言，他写这些神话的另一个目的，是为自己发明的精灵语言找一个使用的舞台。他假托霍比特人比尔博之手，在瑞文戴尔将精灵文的史书翻译成人类的通用语（也就是英文），让后人得以一窥那早已消逝的远古世界。

 

    问题在于，美丽的精灵文在翻译成中文时，经常变成一长串既无意义又难记的怪名称。我根据一份托尔金自己所写，论及翻译《魔戒》中各精灵语名称的：“Guide to the Names in The Lord of the Rings”来进行本书的翻译，同时也尽量保持某些已在《魔戒》新译本中多次出现的译名，以免对读者造成太大的困扰。另外，我将原书的索引加上了编号，同时参考数种资料，随著每个新名词的出现写了简单的译注，希望不是给读者带来更多的负担。  

    我写注根据三个原则：㈠让读者在看到精灵语名称时尽可能认识它的意思，如果作者没在该名称后立即加上解释，我便简述其意；㈡把跟《魔戒》有关的人物、事件、地点加上连结，让读者可以迅速掌握本书与《魔戒》的关系；㈢对一些因宗教或文化差异而可能产生的阅读障碍，以及故事下同版本的差异，加上说明。托尔金所建构之神话世界的深奥，有一大部分表现在语言与名称的变化上，若是轻易跳过，殊为可惜。 

    如果精灵文难学，在现世又无用（嗯，这世界上还真有人学也有人用），那么学英文读原版的《魔戒》也很好，享受原味精华；毕竟，译本跟原文总是存在著差距。 

致谢 

    最后，感谢林载爵总编辑接受建议出版此书，让读者有福再次读到托尔金的钜作。感谢主编艾琳体谅我无法提早交稿，而必须迫使自己在火烧眉毛的情况下编书。谢谢美姝耐烦的审校，抓出我好些盲点与错别字，让我中英文都大有进步。另外，要感谢法国的托尔金学者Edward．J．Kloczko在几处疑难点上的查证解明，以及特别谢谢介绍我看《魔戒》并且一路领我阅读托尔金的朋友Constantine Pinakoulakis，Without your guidance and help, I never could have done the Work. 

    最最后，我要感谢恩师朱西宁先生。朱老师带领我信了耶稣，我的人生从那一刻起完全不同。在朱老师的鼓励下，大学联考英文考两分的我，后来读了关渡基督书院的英文系，苦熬到毕业，后来居然从事翻译工作。

     1998年复活节前的一个傍晚，我从英国飞抵自幼梦寐以求的希腊，认识了C．P．；两天后朱老师在台湾过世。希腊行的最后一日，C．P.将一本英文版的《魔戒》放在我手中。2002年复活节过后几日，朱老师过世4年后，未完成的遗作《华太平家传》发表；当天傍晚艾琳来电告知我《精灵宝钻》取得版权，进行翻译无虑。事就这样成了。希腊人说命运，中国人说缘分，基督徒说恩典；我相信两位文学大师必在天父座前欢聚畅谈。愿荣耀都归给它。 

                                                                   2002年10月

                                                                   于  唭哩岸 

《精灵宝钻》初版前言 

翻译：邓嘉宛 

    《精灵宝钻》在其作者过世四年后，终于出版了。故事述说的是那段远古的年代——也可称之为世界的第一纪元所发生的事。《魔戒》所记述的是第三纪元结束前，所发生的一些轰轰烈烈的事；但是《精灵宝钻》是往上追溯更深远的、过去的传奇；那时，第一位黑暗大君魔苟斯仍居住在中土大陆，高等精灵们一次又一次向他发动战争，想要夺回精灵宝钻。 

    不过，《精灵宝钻》不只是记述与《魔戒》相关的早期事件而已，书中概念的全部要点与精髓，本身也极早就出现了。事实上，早在半个多世纪前就有了，虽然那时它不叫做《精灵宝钻》；这故事的一些断简残篇，最早可追溯到1917年，大都是铅笔匆匆记下的、这部神话的中心故事。但是它从未发表过（当然，有些片段可在《魔戒》中瞥见），并且，在我父亲一生长长的年岁里，他从未放弃它，即使在他晚年，他也始终没有停笔。在早年，《精灵宝钻》一直被当作只是一个庞大故事的架构，每个环节互相牵连，少有大更动；在许久之前，它就成为他日后作品的固定传统与背景。但事实上，这故事本身远远超过了一个固定的框架内容，并且，即使是在涉及它所描绘之世界的本质上，一些特定的基本思想概念也不是始终不变的；同样的一则传说，会以不同的风格，不同的长短内容，重述，再重述。于是，各则传说的变化与版本，不论是在宏观综览还是在幽微细节上，都随著时间的推展而愈发盘根错节、层层叠叠、四处弥漫，以至于要有一个最终、确定的版本，看来是做不到了。除此之外，这些古老的传说故事（如今，「古老」不单指它们源自遥远的第一纪元，也指我父亲的年岁老迈了），也成了他那最深奥之思的宝库与传达媒介。在他晚年的作品中，神话与诗歌都潜沈到他既有的神学与哲学思想背后去了：也因此造成无法相容的风格与基调。 

在我父亲过世后，想办法把这些作品整理出版的责任，落到了我身上。而我也清楚看到，企图将这些变化多端的文本出版成一本单行本，以显示《精灵宝钻》真的是一个持续演变推展超过了半个世纪的创作，只会使读者愈看愈糊涂而已，也会淹没整个故事的精髓。因此，我决定先整理出一本在我看来最连贯、本质上最前后一致的内容。在这过程中，本书最后几章（从<图林·特伦拔之死>开始）的筛选尤其困难，有许多年那些故事始终都没什么更动，但在某些方面却与书中其他更完整的概念格格不入。读者不必在书中找寻完整的一致性（不论是《精灵宝钻》一书本身，还是《精灵宝钻》与其他我父亲已出版的作品之间），否则只会耗费无数时间和不必要的力气。此外，我父亲后来将《精灵宝钻》视为一则编纂与摘要的故事，是从古老传说里那得以幸存的庞大又变化多端的素材中（有诗歌、编年史和口传故事）长久编纂来的；这个概念，事实上也一直与本书的真实历史相似，这故事有许多早期的散文与诗歌做基础，当发展到了某个程度，便有确实的概略叙述，而非单有理论而已。这或许要归因于叙述速度的变化与各处细节的完整性不同之故，譬如，关于安戈洛坠姆是几时崩塌的，魔苟斯是几时被推翻的，除了渺远的第一纪元之结束的记载外，在图林·特伦拔的故事中，对此事地点与动机的记载有相当的差异；另外在风格与描述上也有好些不同，有些晦涩不明，有些则缺乏聚合性，完全连不在一起。再举一例，在<维拉本纪>里，我们必须假设，其中有大部分必定是艾尔达精灵住在维林诺的远古年代里所写成的，但它在往后的年代里遭到了修改；因此，这解释了该篇章的观点与时态何以不停地变来变去，那些天上的神灵一下近在眼前，在世界上来来去去，一下又远在天边，成了只存在于记忆中的消失神灵。 

    因此，虽然本书的书名必须称为《精灵宝钻》，但其内容所包含的不只<精灵宝钻争战史>而已，同时也还包含了另外四个短篇故事。列在本书一开始的<埃努的大乐章>以及<维拉本纪>，确实是跟《精灵宝钻》有密切的关系；但是列在最后的<努美诺尔沦亡史>以及<魔戒与第三纪元>，则是（这一定要强调）完全分开与独立的。之所以将这两篇故事放进来，是按照我父亲明确的意思；因为加入这两篇故事，整部历史因之得以从<埃努的大乐章>，也就是天地世界的开始，一直走到第三纪元结束时，魔戒携带者从希斯隆的海港启航离去。 

    本书中所出现的特定名词极其繁多，因此我在书后列了一份完整的索引；但那些在第一纪元的故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人物（精灵和人类）却不是很多，我为这些人物列了家谱表。此外，那些看来颇为复杂，不同部族精灵的名称也列了表；另外附上的还有精灵名词的发音方法，以及构成这些名词的一些要素；然后还有一张地图。读者需要注意的是，这张地图东边那座称之为隆恩山脉、林顿山脉或蓝色山脉的大山，在《魔戒》的地图中却出现在最西边。另外书中还附有另一张小地图，这张地图是帮助读者清楚诺多精灵在返回中土大陆后，各精灵王侯所建小王国的位置。为了不使本书过于庞大，我没再加上别的注释或评注。事实上，我父亲所写下却未出版的关于三个纪元的故事叙述、语言资料、历史资料与哲学思想，十分丰富，我希望将来能有机会出版这当中的某些部分。 

在整理出版本书的困难与疑惑中，盖伊·凯（Guy Kay）在1974至1975年时与我一同工作，给了我极大的协助。

1977年

                                                                                          克里斯多福·托尔金

 

《精灵宝钻》原文第二版序 

翻译：Rosicrucian 

大约在1951年底，当《魔戒之王》已经完成，但却因一些难题而仍未付梓时，我父亲给他的一位友人――当时柯林斯出版社的编辑米尔顿·沃德曼写了一封极长的信。这封信出现的背景和诱因在于一些重大的分歧，这分歧源于我父亲坚持《精灵宝钻》和《魔戒之王》应当作为“互有关联或是互相承接的”、“关于宝钻和魔戒的一部长篇英雄史诗”而一起出版（*但是这并未实现）。不过现在我们不必在此讨论这个问题。这封我父亲写来证明并阐述他的主张的信件作为他那些上古时代概念的出色展示问世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信件的后半部分只不过是对《魔戒之王》的“冗长而且流水帐式”的梗概介绍），而因此我相信这封信件对于《精灵宝钻》亦有参考价值，因此将其刊载在这个版本中（第二版）。 

信的原件已经遗失了，但是米尔顿·沃德曼有一份打印的副本，并且将一份副本寄给我父亲：在1981年刊行的《托尔金信笺集》（No.131）中收录了这份副本的部分内容。这里所刊载的是《信笺集》第143页至157页的内容，（*相对于《信笺集》中的内容）进行了一些小的订正，并且割爱了一部分脚注。打印的副本错误很多，尤其在人名的部分，大部分错误都已由我父亲订正，但是以下这段话显然逃过了父亲的眼睛： 

“There was nothing wrong essentially in their lingering against counsel, still sadly with the mortal lands of their old heroic deeds.” 

打字员显然遗漏了一些词句，或者误解了原话的意思。 

我订正了正文和索引中的一些错误，而在此之前刊行的《精灵宝钻》精装版中，这些错误没有被发现和订正过。错误的内容，主要在于努美诺尔统治者的族谱排序的问题。（关于这些错误的详情，以及它们是如何产生的，请参照《未完的故事》（1980）和《中土世界的子民》（1996，154页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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