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雨停了。
上只角的气候就是怪，明明是月朗星稀的好天气，忽然一阵冷风吹来，浓云像从平地上冒出来的，霎时把天遮得严严的，接着就有一场暴雨，夹杂着栗子般大的冰雹，不分点地倾泻下来。
团长从树丛里探出头，四下里望了望。整条鲁班路都沉浸在一片迷蒙的雨雾里，看不见人影，听不到人声；被暴雨冲洗过的荒草，像用梳子梳理过似的，光滑地躺倒在烂泥里，连路也看不清了。天，还是阴沉沉的，偶尔有几粒冰雹洒落下来，打在那浑浊的绿色水面上，溅起一撮撮浪花。他苦恼地叹了口气。因为尾行软妹太久，他掉队了。两天来，他日夜赶路，原想在今天赶上大队的，却又碰上这倒霉的暴雨，耽误了半个晚上。 他咒骂着这鬼天气，从星光里钻出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一阵凉风吹得他冷不丁地连打了几个寒颤。他这才发现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
“要是有个妹子拍拍该多好啊！”他使劲绞着衣服，望着那顺着裤脚流下的水滴想道。他也知道这是妄想——不但现在，就在他掉队的前一天，团里已经因为没有可看的糖水而只好看申江服务导报了。可是他仍然下意识地把手插进暗袋里。突然，他的手触到了一点硬硬的东西。他心里一喜，连忙蹲下身，把暗袋翻过来。果然，在暗袋底部粘着一盒公元；盒面被雨水一泡，成了稀糊了。他小心地把这些稀糊刮下来，里面居然有一整卷。他吝惜地捏着这卷过期卷，一会儿放进暗袋，一会儿又捏在手心，心里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昨天早晨我没有发现它！” 已经是一昼夜没有拍软妹了，这会看见了可拍的胶卷，更觉得饥渴难以忍受。为了不至一口气拍完，他又把胶卷从暗袋里拉出来，正要把它装进到M6，蓦地听见了一声低低的叫声：“团长!——”这声音那么微弱，低沉，就像从地底下发出来的。他略略愣了一下，便一瘸一拐地向着那声音走去。
团长蹒跚地跨过两道水沟，来到36路的站牌下，才看清楚那个打招呼的人。他倚着垃圾桶半躺在那里，身子底下贮满了一汪浑浊的污水，看来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挪动了。他的脸色更是怕人：被雨打湿了的头发像一块黑毡糊贴在前额上，水，沿着头发、脸颊滴滴答答地流着。眼眶深深地塌陷下去，眼睛无力地闭着，只有腭下的喉结在一上一下的抖动，干裂的嘴唇一张一翕地发出低低的声音：“团长!——团长!——”
听见团长的脚步声，那个团员吃力地张开眼睛，习惯地挣扎了一下，似乎想坐起来，但却没有动得了。
团长看着这情景，眼睛像揉进了什么，一阵酸涩。在掉队的两天里，他这已经是第三次看见团员倒下来了。“这一定是饥渴了！”他想，连忙抢上一步，搂住那个团员的肩膀，把那卷公元递到那团员的手边说：“大尉，快拍点吧！”
那团员抬起一双失神的眼睛，呆滞地望了团长一眼，吃力地抬起手推开他的胳膊，嘴唇翕动了好几下，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不，没……没用了。”团长手停在半空，一时不知怎么好。他望着那张被寒风冷雨冻得乌青的脸，和那脸上挂着的雨滴，痛苦地想：“要是有台电脑，有一部东京热，也许他能活下去！”他抬起头，望望那雾蒙蒙的远处，随即拉住那团员的手腕说：“走，我扶你走吧！” 那团员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看来是在积攒着浑身的力量。好大一会，他忽然睁开了眼，右手指着自己的左腋窝，急急地说：“这……这里！” 团长惶惑地把手插进那湿漉漉的衣服。这一刹那间，他觉得团员的胸口和衣服一样冰冷了。在那人腋窝里，他摸出了一个硬硬的纸包，递到那个团员的手里。
那团员一只手抖抖索索地打开了纸包，那是一个暗盒；打开暗盒，里面并排着一堆胶卷，过期的GP3。红红的纸封皮簇集在一起，正压在那暗盒的中心，像一簇火焰在跳。
“团长，你看着……”那团员向团长招招手，等他凑近了，便伸开一个僵直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一根根拨弄着胶卷，口里小声数着：“—，二，三，四……”
一共有七个过期卷，他却数了很长时间。数完了，又询问地向团长望了一眼，意思好像说：“看明白了？”
“是，看明白了！”团长高兴地点点头，心想：“这下子可好办了！”他仿佛看见了ACD上满屏的软妹，他正抱着这个团员偎依在电脑旁……
就在这一瞬间，他发现那个团员的脸色好像舒展开来，眼睛里那死灰般的颜色忽然不见了，爆发着一种喜悦的光。只见他盖上暗盒，双手捧起了它，像擎着一只贮满水的碗一样，小心地放进团长的手里，紧紧地把它连手握在一起，两眼直直地盯着他的脸。
“记住，这，这是，大家的！”他蓦地抽回手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所有的力气举起来，直指着黄浦方向：“团，团长……你……你把它带给……”
话就在这里停住了。团长觉得臂弯猛然沉了下去！他的眼睛模糊了。远处的树、近处的草，那湿漉漉的衣服、那双紧闭的眼睛……一切都像整个上只角一样，雾蒙蒙的，只有那只手是清晰的，它高高地擎着，像一只路标，笔直地指向盗撮部队前进的方向……
这以后的路，团长走得特别快。天黑的时候，他追上了大部队。
在新乐路的暗房里，一张张的软妹洗出来了。在风雨、在烂泥里跌滚了几天的团员们，围着这满坑满谷的的糖水谈笑着，湿透的衣服上冒着一层雾气，洋瓷碗里的方便面“咝——咝”地响着……
团长悄悄走到政委的身边。映着那闪闪跳动的Win7更新画面，他用颤抖的手指打开了那个暗盒，把其余六个过期卷一个个递到政委的手里，同时，又以一种异样的声调在数着： “一，二，三，四……”
果然团长在每一次编排中都出现了……..
博主 对 怪蜀黍 的回复: 2009-12-01 10:42:20
这就叫紧密团结，高度一致！
怪蜀黍 Says @ 09-11-26 11:02 上午
又见邪恶的编排……咳咳
博主 对 Sal 的回复: 2009-12-01 10:43:43
袖手旁观的魔叔，我很快就要奔你而去了！
Sal Says @ 09-11-26 1:33 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