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没有书籍的屋子,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西塞罗
 

  
 

    上周六晚,天气闷热。正在分双年展的底片,Gavin在网上出来,打了一个链接给我,是一家独立书店的告别信:<犀牛书店的告别信>,店主在告别信中说将售出所有库存,因为“这些书都是我们精心挑选来的,我们很乐于看到它们去到您的床头,而非一间满是尘土的黑屋子”,颇为伤感。Gavin说没去过这家书店,我也很诧异,没有听说过犀牛,第一次看到竟然已经是要停业了,所以决定一起去。

   
周日中午,去环龙入了一桶HC-110,和Gavin会合上路。天色阴沉,铅灰色地挂在风挡前,我们聊了很多,从英国的兵役裁定所到产业革命与金融革命的联系,乃至蒸汽朋克。突然一座熟悉的酷似美帝国会山的建筑跃入眼帘,去年跑业务的时候来过这里,也就是说快到了。

   
根据地图,很顺利地找到了位于莘建路上的犀牛书店,门口一块矩形的招牌非常显眼,二楼的门口圆桌上还放着为读者准备的数杯净水。踏进书店,有些惊讶:书店的面积比我们想象的大很多,原本以为大约80平米,后来看了介绍才知道有160平米之多。在网页上看到的正堂里的家具和书橱已经卸去,部分书籍被装入纸箱排放在地面上,西侧的书橱被幽雅的灯光映着,不少读者带着全家前来。 


    在书橱间穿行,扳下一本本好书,Gavin一直摇头说知道这家店实在太晚,来的第一次居然也是最后一次。书橱间的读者互相礼让,在寂静中对自己钟爱的书店告别。尽管这家书店再过一天就不再开放,我仍喜欢上了它,因为留学时候怀揣打工工资奔去一家家小书店、期待有所斩获的心情又回来了。购书,更要谈书,犀牛书店是有过这样环境的,可惜我们知道得太晚。Gavin找到了寻觅已久的《伊丽莎白女王和埃塞克斯伯爵》,又取了《隔世遗思》、《正义论》、《“大东亚共荣圈”源流》,我选了《犹太文化要义》、上次在南京未曾觅得的《拉贝日记》、《日本现代文学的起源》-这本用于做校本参考。转过一圈,Gavin又选中上次在我家被推荐的《没有我们的世界》、《韩国文化遗产之旅》、《邓晓芒讲黑格尔》和《亚洲的病理》,旋即在中间的书橱又取了一本《玻璃岛》与我,也就是将上次借去的一本直接留用了。东侧的书橱没有照明,店员拿来了一个聚光灯点上,可惜没有斩获。

到了下午,天气越来越闷热,聚光灯的热量也很惊人,于是继续踱到商务的区边,拿了《查理大帝传》、《大学的兴起》,Gavin再向我推荐了《伏尔泰的椰子》-一册很有童趣的绘本,并挑了一本上次在自家推荐的《读史阅世六十年》,最后在门口又拿了一册《寻访犹太人》。其间不少人询问书箱里的书,被告知那都是已经被预订的,不能出售,但至少它们能去到爱书人的床头吧。

选书之余,我拍摄了一些读者,有全家来的、有怀揣公文包行色匆匆的、有喜在身的、还有携手前来的情侣。
 





回程时我们被堵在高架上,Gavin问我有没有想过开书店,我如实回答说若是那样,不等到关店我必已饿死在柜台后面。而关于书店,不约而同地先想到了罗志文先生,这位被压在书下,因节省资金停掉手机而最后无法求救而死的香港青文书屋店主。在这个不是很容易饿死的时代,小书店店主却被书籍压死,这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

类似的事情我遇到过几件,最早的一桩,是我高中时代的天津笔友大陆,当时我们都是军事模型爱好者,为此天南海北地笔聊,后来我偷偷用家里电话和他语聊,电话单惹得父亲暴怒;在朋友的建议和自己兴趣的推动下,大陆开了一家模型店,但经营得非常拮据,最后不得不歇业,还导致了一些家庭变故,所幸现在又有了一个温暖的家,我已经十年没有见到大陆了,但他现在发挥特长为几家模型厂商绘制商品封绘,所以常和他的画作遇见,在这里也祝他美满。

第二位是老柴,我大学时代军事模型圈子的好友。老柴事业有成,近乎疯狂地热爱并大量购买模型,他的家里除了模型盒套和成品外几乎没有其他显眼东西,也招致了老人的极度不满。老柴和大陆一样也将自己的爱好付诸实际,开办了一家小模型店,经营状况照样不好,尽管他们深谙军模的历史由来、制作技术,上架的商品也是精选之作,但经常来店的也只有我们几个朋友而已。最后老柴的店铺也歇业了,同时他结了婚,柴夫人明理,对他的爱好很支持,他们稍后就去了加拿大,也已经八年没有联系了,而他在上海住宅里那庞大的模型军团究竟去了哪里,也成了我们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谜。老柴,你在那边是不是又在疯狂地囤积模型了?

我已经不做军事模型了,看书的习惯保留了下来,但小军模店和独立书店的命运有时又是如此相似。8月和Gavin赴金陵,事先查询到汉中路上有4家旧书店,当我们背着大包牛喘着来到路口店址,却只能面对一片地基和招牌上“OO广场”、“XX豪门”以及大大的模特像,那像片标致地微笑着,藏在腰肢那一边的手仿佛在对我们比出一根中指。

书店关闭,有着具体运作上的原因,不过大环境和小环境的挤压,却是无可奈何地真实。我们为什么看书?我认为有一部分原因在于:需要时间进行思考和交流,说得简单一些就是因为无聊。我不认为无聊是一个贬义词,只有极度异化的人才难得无聊,人醒着的时间,必有部分用来无聊,而且必须有无聊的权利。犀牛书店在一个很大的住宅区边,但店主说来往的新客并不多,也许他们少有时间无聊,也没有思考需求书籍的理由,从我做了5年公司职员的经历看,这是很普遍的:上班神经紧绷、上下班在拥挤中度过,剩下一点可怜的私人时间,加之购书是纯消费,不强迫是少有看书的心情的。也庆幸现在做教师,可以名正言顺地排出看书的计划和成块的时间。而Gavin正在深造,读书更加顺理成章,这一点,很羡慕。

东方早报也刊登了对犀牛书店店主朱先生的访谈,文字间颇多无奈。突然想起这几天给学生整理教材,正讲解过“一期一会”这个词,这是一句茶道用语,“一期”指人的一生,“一会”指仅有一次的相会和缘分,多有有缘相会、珍惜珍重之意,这次造访犀牛书店,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却被感动,原因在书更在门口圆桌上的净水,在歇业前还能为读者做最好的准备,店主必是真爱书人。时间不巧未能谋面,在这里对朱先生说谢谢。

临走问店员,书店还会择址重开吗?他们说不确定。一家独立书店突然消逝,今后或许会有更多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走出店门时回头,一位头戴王冠的小姑娘正于黑暗中站在灼热的聚光灯前,捧着一本大书轻轻地读。


“二人转身离开那里,向所多玛去。但亚伯拉罕仍旧站在耶和华面前。”

“亚伯拉罕近前来,说,无论善恶,你都要剿灭吗?”

“假若那城里有五十个义人,你还剿灭那地方吗?不为城里这五十个义人饶恕其中的人吗?”

“将义人与恶人同杀,将义人与恶人一样看待,这断不是你所行的。审判全地的主,岂不行公义吗?”

“耶和华说,我若在所多玛城里见有五十个义人,我就为他们的缘故饶恕那地方的众人。”

“亚伯拉罕说,我虽然是灰尘,还敢对主说话。”

“假若这五十个义人短了五个,你就因为短了五个毁灭全城吗?他说,我在那里若见有四十五个,也不毁灭那城。”

“亚伯拉罕又对他说,假若在那里见有四十个怎么样呢?他说,为这四十个的缘故,我也不作这事。”

“亚伯拉罕说,求主不要动怒,容我说。假若在那里见有三十个怎么样呢?他说,我在那里若见有三十个,我也不作这事。”

“亚伯拉罕说,我还敢对主说话,假若在那里见有二十个怎么样呢?他说,为这二十个的缘故,我也不毁灭那城。”

“亚伯拉罕说,求主不要动怒,我再说这一次,假若在那里见有十个呢?他说,为这十个的缘故,我也不毁灭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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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地址:http://www.cliffx.net/archives/74

楼被抢了3层了

  1. 系统问题,文章消失了,重发……


    Rosicrucian Says @ 08-09-16 11:47 下午
  2. 手上捧着八卦杂志的我屈辱的转过脸去.
    大尉最近的更新颇具内容,要与妇联主任比高吗.


    穆罕默德·王·瓦西里耶维奇 Says @ 08-09-18 4:23 下午
  3. 难道以前更新的就没内容了咩……


    Rosicrucian Says @ 08-09-18 4:52 下午

要说点啥就在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