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Rosicrucian
校译:Ecthelion of the Fountain

译者前言
  
  信件大体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篇幅最短,主要是作者向出版者方面阐述自己的创作理念;第二部分着重介绍了从上古到第一纪元结束的故事;第三部分的篇幅最长,内容是第一纪元结束到第三纪元开始的故事梗概。这次翻译的内容原件根据柯林斯书局出版的《《精灵宝钻》》所附的信件,如编者所说,和《托尔金信笺集》(No.131)中的内容稍有不同。关于信件中一些用语,在日本评论社出版的《《精灵宝钻》》第二版日语本(『新版 シルマリルの物語』,田中明子氏译)中附有比较完整的补注,翻译时亦将其中一些比较重要的内容译出。
  
   全文的整理和校译由Ecthelion of the Fountain完成,再次感谢!
  
  ()中的内容为原作者或编者注
  (*)中的内容为日语本中补注
  (**)中的内容为译者注 

第一部分
  
  亲爱的米尔顿:
  
  您曾要求我就自己的幻想世界提供一份简要的提纲,然而在这个问题上想要长话短说是很困难的—因为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很难收住了,(**我)这个自我主义者和艺术家立即会渴望去描述这些要素是怎样形成的、它们和哪些东西相似,以及(他认为)他意欲或试图借这部作品表达些什么。(*这些(烦琐的)描述将令你有些头疼)我也免不了在你耳边也吹嘘一通,但是我会附上一份基本的故事梗概,(或许)你想知道或是用得上、抽得出时间看的内容尽在其中。
  
  随着时间推移,故事在我手中萌芽、并被反复塑造,尽管我认为除了我自己以外,只怕没人会对这故事如此投入。我想说的是,我无时无刻不在创作这部作品。许多孩子会发明或试图发明想象中的语言。从我能够写字时起,我就在这么做了。而且我从未停止过;作为一名专业的语言学家(特别是对语言的美感偏爱有加),我理所当然地时常改变(**自创语言的)口味、并完善其理论—或许也包括精炼自己构筑语言的技巧。在我的故事背后,是许多互有关联的语言(大部分只完成了结构上的框架)。然而对那些我称作“精灵”的生物—这个名称在英语里有不同含义,因此易被误解—我给他们分配了两种互有关联的语言。与我创造的其它语言相比,这两种语言可以称得上接近完善了。这两种语言的历史构架已被确定,而它们的形式(它们体现了我本人在语言方面两种不同的嗜好)学术上是从一个共同的语源演绎而来的。几乎所有出现在我故事里的名字都来自这两种语言。这就赋予了“命名”这项事业以特殊的含义(比如,内在的一致性、语言风格的连贯统一、或使名字本身与背景故事有所关联),或者至少我是这么相信的。其它类似的作品在这一点上显得尤为欠缺;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重视作品中的此类元素,或许因为我特别注重这些细节吧。
  
  然而,起初我对神话(不是寓言!)和童话表现出同等的热情,特别是对那些介于童话和历史之间的英雄传奇。世界上这样的故事数量实在太少(就我个人能找到的而言),远不足以填饱我的胃口。大学时代的我,无论在思想上还是在经验方面都很不成熟,还没有意识到:我对这两者的兴趣—学术和传说,这二律背反的两极—并非背道而驰,而是相辅相成的。然而,我对神话和童话的内容并没有什么造诣;因为我始终都只是在这些故事里(就我所知的范围内)挖掘素材,寻找某种特定的格调和氛围,而并不仅仅是知识。
  
  此外—这里我希望我听起来不算太荒唐—我从早年起就为我心爱祖国的贫乏感到悲伤,因为它没有属于它自己(根基于它的语言和风土的)的故事,我曾经从许多异乡传说中寻找并挖掘素材,然而我的祖国却没有一部能与它们相提并论的神话事。在那些神话中,有希腊语的,有凯尔特语的;有罗曼斯语族的(*公元800年后从基本拉丁语衍生出的一系列语言的泛称,包括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普罗旺斯语和罗马尼亚语等)、德语的、斯堪地纳维亚语族的,还有芬兰语的(它对我的影响很大)(*芬匈语族),但却没有英语的,除了那些粗制滥造的民谣故事集(*18世纪英格兰的行脚商人兜售的一种小册子,大多翻印一些大众喜爱的故事和民谣)。当然,亚瑟王的传说经久不衰,但尽管它的影响颇大,却并未完全融入我的祖国—它根植于不列颠,但却不属于英语,因而也就不能填补我的失落感。一方面,它所描述的“仙境”过于夸张、过于荒诞,并且不连贯且自我重复;此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它被掺入了基督教的信仰,而且明显地遭到调整。
  
  种种原因一言难尽,总之以上那些缺点对我来说简直是致命的。像所有艺术一样,神话和童话故事万变不离其宗,它们必然反映并包含道德和宗教真理(或谬误)的元素,但是不能太直白了,当真实世界过度地影响这些故事,它们也就自然褪去神话和童话的本质了。(当然,我的“真实世界”是指我们的现状,而不是基督教时代之前的远古异教世界。)
  
  不要笑!我从前(早在那时我就已非常失落)曾想写一系列或多或少互相衔接的传说,它的内容上到宏伟庄严的创世神话,下到浪漫史诗型的仙境传奇。那些高贵宏大的主题将奠基于红尘世俗的次要主题,而次要主题本身又从波澜壮阔的背景中汲取夺目的光芒。我要把它完全献给英格兰—我的祖国。它将拥有我所期望的格调与质量,在某种程度上冷彻而鲜明,能够体现出我们的“氛围”(即西欧和北欧的风土,指不列颠以及它周边的欧洲地区:不包括意大利、爱琴海地区,更不包括东欧)。(如果我力所能及)它将具有一抹难以捉摸的神妙之美,即一些人所说的‘凯尔特风情’(尽管在那些真正的古代凯尔特文明中,我们很难体会到这种韵味)。它的格调必须高雅严肃,去浊扬清,配得上这片始终诗意盎然的土地上较为成熟的思想。我将完整地记载一些伟大的传奇,而另一些则仅仅浮光掠影,不去深入。故事集应当与一个雄浑的主题紧密相连,然而又会留下想象与发挥的余地,让其他有心人用他们的智慧和双手,用画笔、音乐或是通过戏剧去填补它们。这有些滑稽吧。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念头是怎么蹦出来的呢?那些故事本身才是关键所在。它们就像是天启,浮现在我脑海中,而当它们出现时,起先是支离破碎的,接着它们之间的关联也逐渐发展起来。这是一项令人沉迷的工作,虽然不停被打断(特别是因为,除了要养家糊口之外,我的思绪还会经常不由自主地飞进语言学的殿堂,并在那里流连忘返);但我始终有这样的感觉:那些故事是早已“存在”于某处的,我所做的只是将它们记录下来,而非“创作”。
  
  当然,我也编排甚至写下了很多别的作品(特别是写给我的孩子们)。有一些摆脱了那个枝叶茂盛的主题,最后成为完全独立的故事,比如:《尼葛的叶子》和农夫系列,(*在那些独立的故事中)目前仅有这两部得以出版。在独立构思下产生的《霍比特人》一书具有更根本的生命力:当我动笔时,我并不知道它实际上属于我追寻的那个主题。但后来我发现,它是完成整个主题的关键,它以俗套的方式阐述尘世纷争,并且融入了(*整部)“历史”。起初,整个宏大背景故事让读者通过精灵们的眼睛去看待事物,因此《霍比特人》作为故事的中段实际上是采取了人类的视角来讲述传奇,而最后的故事把这两种视角交织到了一起。
  
  我不喜欢寓言故事—那些刻意编排、意有所指的寓言故事。但是,任何神话和仙境传奇都必然需要运用一些寓言式的写法。(而且自然而然地,故事越是富有“生命力”,就越容易被当作寓言来看待;而那些经过精心编排的寓言,往往却容易被当成一个普通的故事。)总之,我所写的这些故事主要是围绕着堕落、有限生命和机械而展开的。堕落无法避免,其动机以多种方式呈现出来。而有限生命,特别是当它影响艺术与创造的渴望(或许应该说“次创造”)时,这种渴望并不具有生物学意义上的功能,也应当与单纯普通的生物学意义上生命的满足感区分开来;在我们的世界,艺术和生活总是冲突的。这种渴望会即刻与对基本现实世界的热爱结为一体,因此充满对有限生命的悲叹,从而心生不满。它(*创造的渴望)会有多种多样的机会造成“堕落”。它可能会变成占有欲,醉心于“只属于自己”的造物,次创造者希望成为自己作品的主宰和神明。他将会对造物主的法则揭起反旗—尤其是对有限生命这一命运的反抗。所有这些原因(无论单独或一起出现)都将导致对“力量”的贪欲,以便更迅速有效地行使自己的意志—于是“机械”(或者说“魔法”)应运而生。关于“机械”或“魔法”,我所指是这样的行为:利用外在的设计和装置(仪器),而不是开发自己与生俱来的内在能力和天赋;更有甚者,则是出于支配欲望来运用这些天赋,以期横行于现实世界,或是压制他人的意愿。机械便是我们更为明显的现代形式,它与魔法更为密切相关;这种“恶”比通常认识到的更甚。
  
  我在使用“魔法”一词的时候没有一个固定的含义,因而当精灵女王凯兰崔尔听到霍比特人将黑暗势力的魔法和精灵的魔法混为一谈时,她便提出了异议(**1)。对此类言论的态度,我亦然,因为没有准确的词语可以用于描述后者(因为人类的故事里也存在这样的混淆)。然而,(我故事里的)精灵们存在就是为了阐明这两者的区别。他们的“魔法”是艺术,从人类所受的种种制约中解放出来:更为轻而易举,更为迅速,也更为完整(作品与想象有着完美无瑕的一致)。它为艺术而产生,并非追求力量;它是次创造,却不是对被造物的支配和粗暴扭曲。精灵是“不朽”的,他们至少和这个世界一样长寿:因此,在时光飞逝、变化无常的世间,他们更关注“不死”的悲伤和重负,而不是“死亡”本身。至于以各种面目不断涌现的大敌,总是自然而然地醉心于追求绝对的“统治”,魔法与机械的支配者亦是如此;然而问题在于,可怖的邪恶却可能源自一种自发的善意:当自认的强者渴望迅速造福世界和他人、并且渴求迅速达到目的时,善与恶的定义往往不那么分明。
  
  **1 译者注:凯兰崔尔女士自身并未称王或被冠以类似的称号,信件中的原文是“Elven-queen Galadriel”,因而据此译出。但由于这封信件写于1951年,在《《精灵宝钻》》不得出版之后,作者一直坚持在对其进行改动和完善,同时也写下了大量关于中土世界和历史的记述,所以在不同年代中留下的记录常会出现前后矛盾的情况:如信件第二部分提到费诺仅剩的两个儿子最后被宝钻逼迫而双双殒命,而在克里斯多弗•托尔金于作者身后整理出的《《精灵宝钻》》中对这部分的记述则稍有不同。翻译中遇到此类情况时,以翻译中的资料版本为准,在译者的资料和知识允许的情况下,尽量附上进一步的补注和说明。
  
  关于凯兰崔尔的身世和事迹的进一步详情,在《未完的故事》中的《凯兰崔尔与凯勒鹏轶事》一节有所记载,根据柯林斯书局出版的该书平装本,这部分内容位于第294~第34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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